在美聯儲持續的高利率并且遲遲未見降息征兆下，“硅谷銀行”危機重現，但這次是在日本。與硅谷銀行當時處境相似，歐美利率上升導致債券價格下跌，一些外國銀行過去高價購買的美國國債等外國債券價值縮水。為此，日本第五大銀行緊急拋售超過10萬億日元的債券來補虧。有分析認為，該銀行的大規模拋售可能會對美債市場產生相當大的影響。日本是美債“最大債主”，該行的動作會否引發一場美債拋售潮？

緊急拋售

日本銀行業突爆巨雷。當地時間6月18日，日本第五大銀行Norinchukin Bank農林中央金庫突然宣布，將在截至2025年3月的一年內出售規模超過10萬億日元的美國國債和歐洲債券，以彌補巨額未實現損失。該銀行預計，隨著債券出售，截至2025年3月財年的凈虧損將升至1.5萬億日元。

Norinchukin Bank巨虧的主要原因是，歐美利率上升導致債券價格下跌，進而使得該銀行在過去高價購買的歐美債券價值大幅縮水。在此之前，Norinchukin Bank為了規避日本負利率環境，將大量資金投向了美債。但隨后，因美聯儲加息，利率大幅飆升，導致銀行持有的長期債券大幅貶值，債券交易價格遠遠低于面值，使得銀行遭遇巨額賬面損失。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FDIC）報告顯示，一季度美國銀行未實現損失為5165億美元，較上一季度有所上升。

截至今年3月底，債券未實現損失總額已高達2.2萬億日元。Norinchukin Bank投資美債的這波損失或將遠超金融危機時期。在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該銀行的虧損金額為5700億日元。

與日本普通大型銀行不同，Norinchukin Bank的貸款業務規模遠小于競爭對手，也沒有投資銀行業務，主要依賴證券投資組合賺取利潤，目前其資產管理規模高達8400億美元。該銀行承認，有必要大幅改變投資組合管理，以減少債券的未實現損失。

Norinchukin Bank首席執行官Kazuto Oku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計劃出售10萬億日元或更多的低息外國債券，將減少（主權）利率風險，并將投資分散到承擔企業和個人信貸風險的資產上。

作為日本最大的銀行之一，Norinchukin Bank的突然爆雷，無疑給日本銀行業拉響了警報。

據日本央行統計，截至今年3月底，日本存款金融機構持有的外債規模達117萬億日元，其中Norinchukin Bank約占20%的份額。除了投資債券外，Norinchukin Bank還是全球主要的貸款抵押債券（CLO）玩家。

風險外溢

去年年底，市場曾預期美聯儲大概在今年3月開始降息，2024年全年降息5—6次。但到現在，市場的預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變成了可能9月開始降息，全年降息次數在1—2次之間。

由此，美國國債市場經歷了大起大落，對政策敏感的兩年期國債收益率在4月飆升至5%以上，原因是對美國利率在更長時間維持高位的擔憂促使投資者拋售債券。此后，通脹與零售銷售等數據為美聯儲降息提供了支持，收益率回落至4.7%左右。

和許多其他投資者一樣，Norinchukin Bank曾一次次預期美債將迎來多年難遇的牛市，卻屢屢失望鎩羽而歸。上個月，該行宣布了一項全面調整其投資組合的計劃，直至終于宣布“割肉”止損。

中央財經大學證券期貨研究所研究員楊海平表示，美債收益率飆升對股市和房地產市場的影響已然顯現，對持有大量中長期債券的美國中小銀行、機構投資者的沖擊也可能演化成火燒連營的態勢，美債收益率的提高也將對非美元貨幣的匯率形成較大沖擊。

不過，近期的一系列美國宏觀經濟數據都有利于降息預期。獨立國際策略研究員陳佳提到，5月CPI漲幅低于預期，與今年稍早相比是一個可喜轉變，當時頻頻高于預期的數據引發投資者對通脹重新升溫的廣泛擔憂。同時，盡管工資增長仍然穩定，但其他數據，如職位空缺、失業救濟申請和失業率，表明勞動力市場也正在降溫。

基于這些數據，盡管美聯儲上周的點陣圖暗示僅降息一次，債券投資者目前仍押注美聯儲年內會降息兩次，首次降息將在9月，并因此押注美債反彈。

拋售潮至？

目前，Norinchukin Bank的資產管理規模高達8400億美元。因此，市場對Norinchukin Bank拋售美債的動作高度關注，有分析認為，該銀行的大規模拋售可能會對美債市場產生相當大的影響。

眾所周知，日本是美債“最大債主”。根據美國財政部的數據，截至3月份日本投資者持有1.18萬億美元美國國債，在外國投資者中所占比例最大。楊海平指出，日本3月結束負利率后日元持續貶值，日本當局可能在今年4月末干預匯市、拋售美債。日本財務省最新數據顯示，截至5月底，日本外匯儲備余額為1.2315萬億美元，較4月底減少474億美元。其中，日本持有的外國證券減少504億美元，至9280億美元。

事實上，近期已有跡象顯示日本正在減少其持有的美債。當地時間6月18日，美國財政部公布了2024年4月的國際資本流動報告（TIC）。報告顯示，4月份外國投資者持有的美國國債規模從3月份的創紀錄高位有所回落。在前十大美債持倉最多的國家地區中，今年4月僅有四個增持美債，總持倉排名第六位且代表對沖基金興趣的開曼群島增持165億美元為增幅最多。其中，日本在4月減持了375億美元美國國債，持倉規模降至了11503億美元；減持排名第二位的是總持倉居于第五位的加拿大，減持美債247億美元。

美債的第三大持有國英國的持倉從紀錄高位減少179億美元至7102億美元，總持倉排名第七的比利時也減持了美債47億美元。而在前十大“債主”列表之外，總持倉排名第17位的沙特4月份所持美債減少5億美元至1354億美元。

總體而言，海外總計持有的美國國債在今年4月份減少663億美元至8.02萬億美元，減量為去年9月以來最大。

不過，也有人認為這只是個例。美國資管公司Columbia Threadneedle Investments的利率策略師Ed Al-Hussainy表示：“這似乎只是這家銀行風險監管的失敗。我們仍看到美國投資級債券的買家非常激進，在2022年賣出美國國債后，日本買家又回來了。”

此外，中國大陸作為美債的第二大海外持有者，在4月卻逆市增持了33億美元的美國國債，持倉量回升至7710億美元，暫時終止了連續三個月的減持態勢。陳佳表示，這顯示出在全球金融市場動蕩中，各國對美債態度的復雜分化。

北京商報記者 趙天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