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8日,“布雷頓森林體系:過去80年與未來展望”國際會議暨2024清華五道口全球金融論壇落幕。在兩天的論壇中,圍繞“全球宏觀經濟轉變:債務、通貨膨脹與低增長”“構建多元養老金融體系”“金融賦能科技創新”“數字金融助力金融強國”等話題,與會嘉賓展開激烈的討論。
構建更均衡的融資體系
與會嘉賓一致認為,目前我國科創金融和科技創新融資的需求不完全匹配,資金投入總額巨大,但存在結構性問題,需要完善多層次資本市場發展,需要建立嶄新的創投組織形式以及正確的人力資源政策賦能科創企業騰飛。
談及金融在提升新質生產力方面起到的作用,中國金融學會副會長張曉慧直言,金融的核心作用就在于優化資源配置,從而能夠促進各個要素的整合和協調,促進勞動者素質提升,促進各個市場主體要素流動,促進各個區域協調發展。
清華大學五道口金融學院副院長、金融學講席教授田軒也提到了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重要意義,在他看來,發展新質生產力能夠重塑生產關系,包括促進現代化產業體系,構建金融強國核心,同時以科技現代化助力中國式現代化。
由于新質生產力企業不確定性更大、風險更高、回報周期更長,因此更需要“耐心資本”支持。但需要關注的是,盡管股票市場、債券市場等直接融資渠道在逐步擴大,但間接融資,尤其是通過銀行提供的貸款,仍然是我國企業融資的主要途徑,而這與科創融資的需求并不貼合。
“金融有很大的問題在于它有長短期‘二元悖論’,創新實際上是周期非常長、不確定性非常大、失敗率很高的一個活動,但金融很多投資者更多關注的是短期的回報。雖然我國銀行系統極其發達,但現在仍要大力發展直接融資,因為銀行的支付結構,收益和風險不對稱。所以要市場化,要更多地發展直接融資,而不是僅僅專注于銀行的發展。”田軒說道。
為了克服金融市場的“二元悖論”,需要構建一個更加均衡的融資體系,既發揮銀行等間接融資渠道的穩定作用,又大力推動私募股權等直接融資方式的發展,以更好地服務于科技創新和戰略性新興產業的成長。
“風險投資需要耐心的資本,不只是看下一個季度、下一個月的回報,更多關注的是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的回報,所以需要耐心的資本,需要對失敗高度的容忍”,正如田軒所言,“需要建立嶄新的創投組織形式,需要正確的人力資源政策,需要有強有力的反敵意收購條款,例如AB股、交錯董事會等,對創新型企業都是非常好的保護機制。在宏觀層面,需要有完善健全的法治環境,加大法治力度,加大對知識產權的保護、對民營企業家財產的保護,這樣才能更好地激勵創新,讓他們心無旁騖地關注長期投資。”
建信領航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基金專家咨詢委員會秘書長李亢認為,私募股權基金是我國金融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是科技創新最活躍、最基礎的力量之一。近年來,股權投資在促進創新資本的形成,提高直接融資比重,支持創新產業發展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不過,當前受多重因素影響,行業也出現了資金募集難、投后壓力大、退出預期不穩定的問題。
2024年是私募股權投資面臨產業持續升級轉型,市場格局加快轉變,細分賽道迅速轉換的關鍵時期。李亢表示,作為股權投資機構,要研判宏觀經濟形勢、關注政策變化,把握投資方向;鞏固擴大智能網聯、新能源汽車產業鏈的領先優勢,加快前沿新興氫能、新材料和創新藥這三個新興產業;積極打造生物制造、商業航天和低空經濟三個新增長引擎;開辟量子技術、生命科學等新賽道。
數字金融串聯“五篇大文章”
作為數字經濟的重要“血脈”,數字金融也被認作是數字經濟發展的重要支撐。2023年10月,中央金融工作會議明確提出“金融是國民經濟的血脈,是國家核心競爭力的重要組成部分,要加快建設金融強國”,同時強調要“做好科技金融、綠色金融、普惠金融、養老金融、數字金融五篇大文章”。
數字金融首次被寫入中央文件,也為金融機構數字化提供了新思路。在清華大學五道口金融學院金融發展與監管科技研究中心主任張健華看來,數字金融是“五篇大文章”的基礎。究其原因,張健華進一步解釋稱,數字金融會貫穿在前四篇“大文章”中,數字化既包括產業、經濟、社會的數字化,也包括金融業的數字化轉型,這兩者缺一不可。
連連國際聯席CEO呂蔚嬿也在會上提到,當前隨著跨境電商增長、數字化和技術進程發展,加速了產業鏈和產業整體的數字化升級,催生了新業態。原本作為基礎服務的支付功能,完成了到“智付”的轉變。
值得一提的是,在金融業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囿于機構本身技術實力、資金實力的差距,小型金融機構與大金融機構之間的數字鴻溝難以避免,并且呈現出持續擴大之勢。如何彌合這樣的數字鴻溝?張健華認為,要搭建好金融業的基礎設施,特別是數字金融的基礎設施,這樣能為中小金融機構提供更好的便利,使它們同時搭上數字時代的快車。
張健華指出,傳統金融業的基礎設施包括支付清算網絡、交易場所以及為交易提供服務的交易清算機構等,在數字金融領域,算力、算法以及數據等都有基礎設施建設??傮w來看,我國已經初步構建了數字金融基礎設施體系,但在數據要素、金融科技外包等方面,還需進一步明確。
張健華認為,數字金融具備其本身的特點,持續完善數字金融基礎設施體系建設需要關注技術、監管、制度安排以及公共服務等問題。“例如,監管要求金融科技外包,對于金融機構而言哪些是可以外包的?自主掌控到什么程度?還需要平衡金融安全和金融發展之間的關系,平衡好數據共享和消費者保護之間的關系。”張健華補充道。
此外,張健華還提到,當前金融機構從獲客到風控、風險評估,再到貸后管理、貸后催收等各個環節,均可以全面實現線上化。但真正在最后的司法訴訟環節,受制于司法資源,未能實現線上化,這也對司法數字化轉型提出要求。金融業數字化是走在前面的,但全社會的配套并沒有跟上,司法只是其中之一。
而談及數字金融的后續發展,清華大學五道口金融學院特聘教授、中國人民銀行貨幣政策委員會委員黃海洲表示,在數字貨幣時代,從全球政策層面來講,數字SDR(特別提款權)非常值得關注,可以將SDR通過數字化的方式做大。另外,數據在數字金融發展過程中至關重要,想要具體在經濟、金融層面落地,也有很多東西要做。
二三支柱短板待“加長”
積極有效應對人口快速老齡化趨勢,需要加快建設多層次社會保障體系。“金融業要抓住養老金融發展的歷史機遇期,創新金融產品和服務,為社會養老財富的積累和儲備提供更加安全、穩定、可持續的保障。”原中國保監會黨委副書記、副主席周延禮表示。
隨著人口老齡化程度的不斷提高和人們多元化養老需求的日益增長。第一、第二支柱的局限性和第三支柱的短板越來越凸顯。貝萊德集團中國區負責人范華在演講中表示,目前,我國現行的養老金融體系呈現了“一大二弱三空白”,第三支柱的空白方面,已經實現了0的突破,有望進一步推廣。
養老金融50人論壇秘書長董克用也提到,資金端,目前我國養老金三支柱發展不平衡,積累性養老金發展不足。城鎮企業職工基本養老保險的替代率已經停留在?;镜乃缴?,居民需要豐富養老儲備以實現更高水平的養老生活。
實際上,很多國家都面臨著養老金替代率下滑的挑戰。范華透露了一組數據,2022年末,全球22個主要經濟體的實收養老金資產合計達到47.86萬億美元,較上一年下降了16.7%。近年來全球各國的養老收入替代率普遍下滑,目前OECD國家的平均養老收入的替代率僅為55.3%,較2021年統計已經下降了2.3%。
當然,養老還要靠自己!董克用補充道,除了養老金制度,居民還要根據自己的家庭情況、個人情況,在制度之外進行一些財富的積累,工作期間的財富積累以及工作退休后財富的使用,這里面不只是保險、理財、基金,還有房屋。董克用認為,房屋是居民的主要資產,將來在其他資金不足的時候,以房養老也是一件必須提上日程的事情。
“當前從我國養老金參與的資本市場整體來講,還是不足,投資工具也不是太豐富。”周延禮坦言,下一步要研究保險業參與資本市場的運作,提高投資能力,加強這方面的風險管理。
但擺在養老金面前的投資工具并不多。董克用表示,從發達國家的經驗看到,積累的養老金稱為“長錢”,它助力了資本市場的發展,同時資本市場的發展也助力了養老金的成長,兩者是一個互動的關系。周延禮同樣認為,養老保險的資金應該作為耐心資本發揮其長期資金的優勢,為資本市場注入穩定性和發展的活力。
目前的低利率環境為養老金的保值增值帶來了更嚴峻的考驗,但其他國家卻處于不同的利率周期,基于此,范華建議開放養老金的跨境投資,實現全球資產配置,捕捉海外高收益的投資機會。“養老金投資的范圍越大,配置越多元,就越能夠有效地降低投資組合的風險,并提高長期收益率。”范華給出了自己的理論依據。
但不論是社?;?、企業年金,還是個人繳納的個人養老金,都可以被稱為老百姓的“養命錢”,投資應當以保證本金安全為首要原則。北京社科院副研究員王鵬表示,國際市場具有更廣闊的成長性,尤其在一些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其經濟增長潛力可能高于國內,為養老金的增值提供了更多可能。但也需要警惕,海外市場的波動性可能高于國內市場,需要投資者具備更強的市場分析和風險管理能力。此外,跨境投資涉及不同貨幣之間的兌換,匯率波動可能導致投資本金的損失。
北京商報記者 岳品瑜 宋亦桐 廖蒙 李秀梅
|專家觀點|
■財政部副部長、黨組成員廖岷:
堅定不移推進貿易自由化和投資便利化
廖岷指出,中國是全球發展的貢獻者和國際秩序的維護者,是現行國際經濟金融貿易體系的受益者,同時伴隨著自身的發展,中國始終深度參與世界銀行、IMF的改革與治理,并積極支持現有國際機構做大、做強。中國不僅是世界銀行的第三大股東國,還是國際開發協會第19期以及20期增資的第六大捐款國和最大發展中國家捐款方。中國發起成立了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并與金磚國家共同組建新開發銀行,這些新機構正按照國際的高標準運營,并與世界銀行開展多種形式融資合作,已經成為現有國際體系有益的補充。
■財政部原副部長朱光耀:
加強10+3財經合作機制具有特別重大意義
朱光耀認為,要加強區域的經濟合作和經濟政策協調,10+3財經合作機制在當前形勢下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2000年5月,10+3財長在泰國清邁簽署了推動10+3國家財經合作的《清邁協議》,當前這一機制的資金總規模已經達到2400億美元。
“10+3國家從簽署《清邁協議》之初,就明確了兩個基本概念,一是要處理好結構性問題和流動性問題的關系,結構性問題是10+3國家要自身進行結構性改革,加強經濟活力。流動性問題,就是要有相當數量的外匯儲備,作為應對外部沖擊的防火墻。二是區域合作機制是國際合作機制的補充和加強,近期10+3財長和央行行長會議作出的重要決定,在《清邁協議》框架下,建立資金快速撥付機制。隨著資金快速撥付機制的建立,一個具備完整功能的東亞資金合作機制已經呼之欲出。”朱光耀表示。
■中國人民銀行貨幣政策委員會委員黃海洲:
以數字化方式做大SDR大有可為
黃海洲表示,國內以前用過一個詞叫“虛擬經濟”,后來造成了不少的困惑,到現在強調要“脫虛向實”。香港發過虛擬銀行的牌照,但香港已經意識到所謂虛擬銀行的牌照這個東西不準確,所有虛擬銀行的牌照全部要替換成數字銀行的牌照。因此,數字金融、數字經濟是比虛擬金融或者虛擬經濟更準確、更現代的表述。當前在數字金融領域,已經有些非常重要的企業成長起來了,還有很多新的企業、新的業態會成長起來。
展望未來,從發展的角度,數字金融哪些方面值得關注?黃海洲認為,在數字貨幣時代,從全球政策層面來講,數字SDR(特別提款權)大有可為,可以將SDR通過數字化的方式做大。另外,數據在數字金融發展過程中至關重要,想要具體在經濟、金融層面落地,也有很多東西要做。還可以通過依賴股權融資、依賴資本市場來助力數字經濟的發展。
■原中國保監會黨委副書記、副主席周延禮:
保險業要對養老保險產品進行創新和擴展
周延禮表示,金融業要抓住養老金融發展的歷史機遇期,創新金融產品和服務,為社會養老財富的積累和儲備提供更加安全、穩定、可持續的保障。從保險的視角來看,養老金融的發展是當前保險業重要的任務,保險業在養老金融發展方面可以發揮日益重要的作用,養老保險不僅在宏觀經濟和養老金融層面能夠助力社會保障體系的建設,而且還通過發展多樣化的保險產品,積累資金投資,使資金能夠保持增值。
下一步如何做好養老金融的發展,提高認識,完善第三支柱?周延禮指出,要把發展養老金作為重要抓手。一是要推動養老保險產品的創新與服務的多樣化。保險行業要對養老保險產品進行創新和擴展,滿足不斷變化的市場需求和消費者多樣化的預期。二要提升風險管理和資產配置水平。當前從我國養老金參與的資本市場整體來講,還是不足,投資工具也不是太豐富,下一步要研究保險業參與資本市場的運作,提高投資能力,加強這方面的風險管理。三是要進一步提高個人養老金的覆蓋面,優化個人養老金制度,要不斷地擴大制度的覆蓋面,提高制度的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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